纽约市市长候选人佐兰·曼达尼出席在纽约市举行的2025年纽约市骄傲游行。
唐纳德·特朗普就任总统仅半年时间里，他及其盟友已将驱逐出境明确作为针对反对者和批评者的政治威胁。最新且最引人注目的案例是佐兰·马姆达尼。
每个国家都会实施驱逐出境，这是决定一个人是否具备留在该国资格的官僚程序的终点。有时，例如当事人犯下严重罪行，这一过程会在其被监禁期间进行。在许多其他情况下，它将通过一系列移民法官听证会展开，而当事人仍在继续正常生活。驱逐出境是列车上的最后一站，是当某人留在该国的理由不足以说服他人、且所有上诉渠道耗尽时的最终裁决。
然而，驱逐出境绝非惩罚或威胁，更不应被用作针对政治对手的手段。 在西方世界，尤其在美国近代历史上，你几乎找不到驱逐出境被如此对待的先例。
但在唐纳德·特朗普总统任期的短短半年内，驱逐出境突然变成了美国政客及其支持者对政治对手随口抛出的威胁，其借口往往只是最薄弱的法律依据。事实上，这种做法已超越威胁阶段，被明确用作惩罚政治言论的手段。
最新且最引人注目的例子发生在昨天，唐纳德·特朗普含蓄地威胁要驱逐纽约民主党市长初选获胜者佐兰·马姆达尼。一名记者指出，作为美国公民的马姆达尼曾誓言阻止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在该市逮捕任何人，并询问特朗普对“共产主义者佐兰·马姆达尼”的“信息”。
“我们会密切关注此事，很多人说他非法滞留，”特朗普回应道，“我们会调查一切。”
需要明确的是，没有人这么说过。马姆达尼出生于乌干达，其家庭在二十多年前合法移民至美国，他本人在七年前入籍成为美国公民。特朗普对马姆达尼“非法居留”的虚构指控并非随口侮辱，此言论紧随其对马姆达尼因反对ICE逮捕行动而发出的威胁：“我们必须逮捕他”，并威胁切断对纽约州的联邦资金作为报复。潜台词再明显不过：马姆达尼想违抗我，那或许我们该驱逐他。
此后，田纳西州众议员安迪·奥格斯发表了一份更加明确且公然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威胁。他在马姆达尼当选两天后宣称：
佐兰“小穆罕默德”马姆达尼是一个反犹太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他将毁灭伟大的纽约市。他必须被驱逐出境。这就是为什么我呼吁对他启动剥夺公民身份程序。
值得注意的是，奥格斯甚至没有指控马姆达尼任何罪行来为这一行为辩护，除了他可能成为纽约市长这一可能性。在奥格斯致司法部长帕姆·邦迪的信中，他能做的最好事情就是引用马姆达尼八年前写的一句说唱歌词。几小时后，他再次发出这一威胁——有趣的是，他使用了一个无法辨认的人工智能生成卡通形象，赋予了他现实生活中不具备的方下巴和宽阔肩膀。
但这只是最新的一起事件。当亿万富翁特朗普捐助者埃隆·马斯克与总统公开决裂时，特朗普及其盟友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他们威胁要驱逐他。
“埃隆·马斯克是非法的，他必须离开。立即驱逐出境，”特朗普盟友史蒂夫·班农在争端爆发几天后说道，随后还呼吁总统“对他的移民身份展开正式调查”。特朗普本人也于昨日加入行动（对总统而言，这是个充满驱逐威胁的忙碌日子），当被问及是否会驱逐马斯克时，他回应道：“我们得看看。”
当X/Twitter用户“the menswear guy”（以尖锐批评右翼人物的着装和外貌而闻名，包括副总统J.D.范斯）上月透露自己自幼被带到美国后一直是无证移民时，多名用户对此予以关注，其中一人建议范斯将该男子驱逐出境。范斯和国土安全部官方账号均以轻松的GIF回应，暗示正在调查此事。
“剥夺梅赫迪·哈桑的公民身份并将其驱逐出境，”特朗普支持的“第三条修正案项目”高级顾问威尔·钱伯林在推特上写道，该组织被视为联邦主义协会的特朗普版本，针对的是这位知名记者和特朗普批评者。两年前，第三条修正案项目的创始人兼总裁曾以类似方式威胁不仅要剥夺哈桑的公民身份并将其驱逐出境——同样完全基于其政治观点——还要对他提起诉讼并予以拘留，并炫耀自己已为他在华盛顿特区“古拉格”中选好了位置。
一种愉快的威胁
这里值得注意的不仅仅是驱逐出境已成为右翼政治话语中随意的威胁，或是它完全针对特朗普阵营不喜欢的政治言论和活动。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威胁被抛出时所流露的纯粹的、令人发指的喜悦： 配上杰克·尼科尔森微笑并恶意点头的GIF，或是炫耀“制作一个‘疯狂三月’锦标赛 bracket 来庆祝梅赫迪即将被驱逐出境”的言论。
这表明，右翼已不再将驱逐出境视为移民官僚程序中的一个环节，而是将其视为可用于打击政治对手的武器，并作为镇压工具——这一用途与驱逐出境在美利坚合众国或其他志同道合国家中的原始意图相去甚远。
且不要存有任何幻想：它已然被用作政治镇压的武器，成为特朗普运动对言论自由发动的全方位政府攻势的一部分。大多数人已熟悉绿卡持有者、新晋父亲、亲巴勒斯坦活动家马哈茂德·卡里尔，他因政治观点被明确针对并面临驱逐出境。更近的例子是，一名正在申请绿卡的记者马里奥·格瓦拉因报道亚特兰大抗议活动被捕，如今也面临驱逐出境程序的启动。
事实上，在多年威胁要“加速”一场“大规模剥夺公民身份”运动后，特朗普现在似乎正在付诸实施。周一有报道披露，他的司法部正优先剥夺因犯下某些严重罪行（包括恐怖主义）的归化公民的公民身份，而该运动的目标之一是“结束反犹太主义”。鉴于特朗普及其运动对这些术语的宽泛定义——这些术语曾被用于指代以色列的批评者或活动人士及社交媒体用户——几乎可以肯定，这将是又一起滥用移民系统来惩罚政治对手的案例。
遗憾的是，利用移民法实施政治镇压在美国历史上并非前所未有，曾在第一次“红色恐怖”期间的帕尔默突袭中被用于逮捕数千名左翼移民并驱逐数百人，以及在麦卡锡主义的第二次“红色恐怖”中扮演重要角色。
但这些事件如今被广泛视为美国历史上的深刻耻辱，是政治体系未能践行国家核心价值观的污点。
特朗普政府当前的做法不仅有重蹈这些耻辱历史的风险，更使美国与一系列可耻的威权政府并列——其中包括特朗普本人曾批评其践踏基本自由的政权。
去年，主要由美国政府资助的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将“剥夺公民身份”列为威权政府惩罚政治对手的主要手段之一。这些政府包括一些最专制、最独裁的政权，与大多数美国人眼中良好、热爱自由的国家相去甚远：巴林、埃及、科威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缅甸，这些国家在过去几年中都剥夺了数百名记者、活动人士和其他异议人士的公民身份。
其中一个名字尤为突出：尼加拉瓜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领导的政府。特朗普在其首个任期内曾对该政府官员实施制裁，指控他们“破坏民主”和法治。驱逐出境和剥夺公民身份一直是奥尔特加统治的标志：仅仅两年前，奥尔特加就驱逐并剥夺了222名政治犯的公民身份，随后又剥夺了94名尼加拉瓜人（包括作家、记者和宗教人士）的公民身份。
想想看：特朗普正以他自己的标准行事，就像一个破坏民主和法治的强人。
没有理由认为特朗普的威胁会仅限于归化公民，因为他们并非独立的公民类别，而是与本土公民享有完全相同的地位、权利和特权：任何用于剥夺一人公民身份的论点都可用于剥夺另一人。别忘了，特朗普已经对移民采取过一次残酷举措——在未经正当程序的情况下将他们遣返回萨尔瓦多的残酷监狱——随后他私下承认，他的计划是最终对美国公民也采取同样做法。
马姆达尼本人似乎在回应特朗普威胁逮捕他的言论时承认了这一点，他指责此举“不仅是对我们民主的攻击，更是向每位拒绝躲在阴影中的纽约人发出警告：如果你敢发声，他们就会来找你。” 他补充说，纽约人“不会接受这种威胁”，而他可能说得对——就连一直拒绝支持马姆达尼的保守派纽约州州长凯西·霍楚尔也警告称：“如果你威胁要非法针对我们的邻居，你就等于向2000万纽约人宣战——从我开始。”
特朗普及其盟友威胁驱逐马姆达尼和其他政治对手，这是美国近期政治中令人羞耻的新低点。无论特朗普阵营如何自我安慰，他在移民和驱逐问题上已采取的过度措施并未获得民众支持，全国多数人认为ICE的行动已走得太远。此次最新过度行为很可能再次遭到公众的反感，因为公众仍坚信美国的基本理想，如言论自由和不受专制统治者骚扰的权利。
